沈家满门被判流放那日

我的未婚夫在御前保下了二房庶妹一家却独独落下了我

出发时他来送我神情淡漠地对我说你一向骄纵容不下阿盈待我与她成婚便来接你就三个月你且忍耐一下

我沉默以对

直到后来陆家落难而恰逢我得势

他求我相救我的态度散漫你一向狂妄不过是秋后问斩待处斩那日我必亲自去观刑就三个月你且熬着吧

1

沈家满门流放那日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但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沈家上下几十口人除了二房一家其实要流放的沈家人也不多了

我爹在牢中含冤而死阿娘在家中悬了梁

大房就剩了一个我

负责押送的士兵手里拿着鞭子舞的猎猎生风凶神恶煞的吼快些走

我早卸了钗环手上拘了镣铐一身布裙神情木然地跟在人群里往前走哪里还有从前沈家嫡女的风光体面

忽闻疾疾的马蹄声

士兵见着来人停了下来面上堆上媚笑小公爷您怎么来了

陆含青没有说话只兀自行至我跟前目光扫过我手上镣铐瞳孔微微一缩嗓音缓和下来葭月

熟悉的声音入耳我的眼皮一动未曾抬眸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只淡淡道小公爷

一声小公爷尽是疏离

一个月前父亲被下了大狱满门被判流放

而我与陆小公爷的婚事将近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救下我

却不承想他是进宫了在御前跪了一夜

求的是——保下沈家二房

他没有言明要退掉我的婚事只说要娶沈盈为妻他亲姐姐为宠妃圣眷正浓看在陆家的份上圣上到底是允了

一夕之间我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

消息传回沈家那晚我落了一夜的泪想过歇斯底里地去质问也想过随爹娘一并去了是自幼陪在我身边的王嬷嬷拦着我泪眼朦胧地劝我姑娘老爷夫人含冤而死如今大房只剩您了您若是再去了这世上可就再没人能替沈家申冤了啊

我任由她抱着我眼泪打湿了我的肩头眼泪无声地流了满面

可到了最后我慢慢擦去眼泪一点一点混乱不堪的心定下来

我得活着

面前听出我话音里的疏远陆含青眸光微变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葭月你一向骄纵眼里忍不下沙子可阿盈曾救过我我不能负她待我与她成婚便来接你就三个月你忍耐一下——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听见我的声音陆含青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救救我我不嫁你了成全你和盈妹妹好吗

2

我自认已经放低了身段

往日里父亲乃当朝宰辅母亲亦出身名门我沈葭月也曾是全京都最骄矜的女郎只有旁人对我做小伏低的份儿

便是连沈盈也都是一口一个嫡姐唤我在我身边装乖卖巧

可现在这些体面尊严我都可以不在乎

父亲是含冤而死的

沈家不能白白遭人构陷

却不曾想听见这话陆含青脸色却更难看他后退了几步眼露失望葭月我不过让你暂离京城你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如何信你会不闹

如今我怎么闹

我觉得可笑目光有些发直地看着面前的人窥见他眼底的不耐和烦躁心下却已了然怕是沈盈怕我坏事早在他面前说了我许多话好赖话都叫她说尽了我如今说什么都无用

思及此我也懒得再与陆含青废话略过他大步便往前走

手腕却被攥住

你使什么性子

陆含青明显有些恼了

我冷冷地扫过他一言还未发就见不远处的马车上下来一娇人儿

少女穿着绫罗绸缎走动间发间珠钗摇晃

赫然是我那位庶妹了

才堪堪见了我一眼她就畏惧般站定了目光期期艾艾地瞧陆含青娇娇怯怯地喊陆郎我……

她生得柔弱小脸儿白的像是生怕陆含青临时改了主意

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陆含青几乎是下意识松开了我的手腕

我心下又冷又寒红了眼眶到底是没忍住别惺惺作态了令人作呕

再难过再委屈的情绪到如今只剩下死一般的平静

对上我冷锐的视线陆含青不知怎的眼神竟有些避退可很快就起了怒气冷下脸你当真是如阿盈所说骄矜傲慢这京都你是留不得了是该磨磨你的锐气——

蓦地

的一声脆响惊飞了林中栖息的鸟儿

守在一边的守卫见到这里的情况冲过来猛地一脚将我踹倒用力一鞭子甩在我身上唾液横飞怒骂着贱人你怎么敢对小公爷动手

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身上疼得我蹙紧了眉头

陆含青从那一巴掌中回过神拦住那守卫住手谁允许你打她的

守卫脸色讪讪义愤填膺小公爷她不知分寸竟敢对你动手——

陆含青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而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葭月你的脾气还是这样大我不同你计较三个月后自会来接你

说罢他不等我说话兀自朝沈盈而去

几人之隔沈盈遥遥望向我眼里有怜悯有闪躲的心虚也有深藏的自得与陆含青登上马车悠悠离去

我跌坐在原地情绪尚未平复

3

我与陆含青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他性子淡漠对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却唯独对我极好

我性子骄傲挑得很他总寻么最好的物件儿捧我跟前独我一份儿其他姊妹都没有

那时候隔着一段距离少年郎望过来的一双眼真挚澄澈眼里只倒映着我一人的影子

得我回眸一眼他的唇角便上扬眼角眉梢尽带着笑意

与他定亲时

沈家如日中天而陆家人丁零落守着世袭的爵位

但我并不在意这些适逢他亲姐姐入宫陆家姐姐最疼陆含青这个弟弟

她在宫里煎熬陆含青在外忧心

所幸深宫里太医院里有的是沈家的人

因着这一桩婚事沈家为她铺就了一条宠妃路陆家也因此扶摇而上

本是两家结两姓之好共同对付外人

却不想这回旋镖最终竟落在了沈家自己人身上

4

流放的路不好走

稍走得慢了就会挨鞭子

一路上也有不少人朝我投来不怀好意的眼神

大抵没有什么比欺辱落难的世家贵女要痛快的事了

嬷嬷时刻护在我身侧生怕我遭了不测哪怕是夜里也抱着我不放眼神凶狠的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或许是陆含青那日的态度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守卫并没有让那些人光明正大地欺辱我们

就这样安生了一段时日

离得京城远了待一日天黑恰逢遇密林便在密林外歇下明日再走

我吃了一只饼喝了半碗的水

正准备歇下眼皮却直跳

我心里生出不安嬷嬷说去密林里方便现在还不曾回来

等得越久我心下愈发焦灼悄悄摸了一根尖锐的树枝藏在袖子里去了密林

密林幽深没什么光亮

隐隐听见什么动静我大着胆子往前

可忽闻脚步声从后响起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一个身影扑倒

男人的呼吸洒在耳畔老大你说得真准只要拿住了这老货不怕这贵女不进来

呜呜呜

就在这时从四周又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人抓着王嬷嬷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能看见嬷嬷满脸的泪拼命朝我摇头

不愧是大家族养出来的贵女身上就是香啊压在我身上的男人深深吸了口作势就要去撕扯我的衣裳

我没有挣扎见状几人对视一笑撒开嬷嬷淫邪的搓了搓手朝我走来说得那么好听不也是有情郎说不定早暗中苟——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尖叫打断了

我将那根树枝扎进了男人的脖颈鲜血喷了我一脸将皙白的脸映衬的如同恶鬼我咧嘴一笑嗓音发了狠来啊一起死啊

贱人你敢杀我兄弟

区区一根树枝自然抵不住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可在他们扑上来时——

我抽出了死的那人怀里的刀

噗嗤两声出其不意

两人应声倒地瞳孔瞪得老大

像是没想到会这样死在我手里

我满身都是血湿黏腥臭

嬷嬷也被吓傻了如见了鬼一般地盯着我

从前我虽然骄纵可却是一只兔子都不敢杀

如今却连杀了三人

我也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夜色里略有些粗糙了的一双手上满是浓稠的血还颤抖着

知觉像是才回归身体我的手臂控制不住地痉挛胃里一阵收缩又无端生出快慰绝望疯狂极端的情绪在我的胸腔内横冲直撞神经仿佛悬在一根丝线上绷得很紧很紧

只需要那么轻轻一拽就崩了

我不是不怕的

只是太怕了又生出一腔孤勇

轰隆一声

一场急雨就那么落下将我劈头盖脸地浇透

嬷嬷受了伤痴痴地将我望着月光照亮我们惨白的脸

良久她颤着声音说姑娘别怕这些混蛋都是老奴杀的

她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摸出一瓶丸药递给我姑娘出了这样的事怕是留下来就活不成了这是假死药姑娘服下老奴只说是那些杀千刀地杀了姑娘老奴奋起杀了他们如此便合理了

她挪到我身边将假死药塞到我手里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姑娘活下去啊

5

我死了

但又没全死

七日后我在附近的乱葬岗醒来

可我却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缓缓爬起来寻么找到嬷嬷的尸身

她虽是护主但杀了三人就地被处死

我挖了坑将她埋了没敢立碑只默默记下了地方

等将来——

将来什么呢

我眼露茫然

如今我的身份也没了当真是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我这时忽然又想到

三个月

啊对到三个月了

陆含青说要来接我

算算日子现在他应该与沈盈成花好月圆洞房花烛吧

若他得知我的死讯怕是还省了一桩事儿了

我胡思乱想着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遂起身慢慢走出乱葬岗

但才走出几百米迎面意外撞上一辆马车

我下意识蒙脸低头欲走

可下一刻马车就停了

低沉的嗓音自马车内传来我可不曾教过你见到先生招呼也不打

我浑身僵住错愕抬眸撞进一双幽邃的眼眸

祝惊秋——

他是当朝最年轻的太傅也是授我课业的恩师半年前作为使臣去了黎国算来他应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

他授我本不该学的一切诗赋策论天下之道

我的心神震颤一时忘了反应呆望着他

沈家落难我原以为……原以为他就算知晓也不会来救我

他目光扫过我狼狈模样眼底微暗嗓音里含了一股子难以察觉的戾气上来为师带你杀回京城

6

他的话一出驾车的小厮一言不发跳下马车朝我比了个请的手势

是个哑巴

我多看了他一眼

我虽羞耻于这样难堪的模样叫人看见可也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淋了雨又在尸堆里躺了好几日身上一阵冷又一阵热

若真没遇着人怕是要真的死了

马车内点着熏香男人身着一身暖白锦袍连袖子边的银丝线都不染尘埃

而我绣鞋染泥发丝衣衫早就乱了粗粗一扫裙摆上有泥渍血迹就是路边的乞丐恐怕都要比我要干净一些

昔日我与他相见哪一次不是瞄着淡妆着锦衣华裳走起路来发间流苏腰间佩环泠咚作响

明知这时候不该多想可我仍不能不多想

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帮我

千里迢迢而来

缘何

从前他授课时待我也冷淡规规矩矩的

我自认与他交情并不够深又有婚约在身

——不我很不该以龌龊心思想他或许他是念师徒情谊又或许是纯粹看不惯良臣蒙冤

车厢内温暖过往的记忆纷涌而来我攥紧裙子指尖发白低低唤了声先生

好几日没有说话嘴巴似是干燥地破了皮一张口满嘴的血腥气

我的头很重眼皮也有些抬不起来出于本能伸手拉住他衣袖还不等他回应就一头砸了过去

临昏迷前我半眯着眼隐约瞧见男人一惊原来端坐的人手忙脚乱地护住我的脑袋语调难得有些急小六快些

我放下了心

7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昏迷之后

一则消息紧赶慢赶在这一日传进陆府

恰逢陆家郎君大婚整座陆府笼罩在一片喜色里张灯结彩如今他春风得意来往宾客如云

连带着沈盈这个庶女也令人艳羡做了陆家主母

那沈家庶女如何能入了陆家郎君的眼我瞧着她那模样甚至还不如沈葭月呢

谁知道呢兴许男人都吃那柔柔弱弱的一套沈葭月那性子傲的听人说流放那日还打了陆公子一巴掌呢

她也真的是低个头兴许这陆家主母的位置就是她了

……

几人议论的声音不算小被喜婆搀扶着的沈盈也听着了眼神暗了暗

只要过了今日她就是陆家名正言顺的主母了

却不料

就要拜堂时陆含青身边的小厮面带急色地过来使命用眼神冲陆含青示意

满堂的人都在等着看拜堂呢

陆含青一身喜服站在堂中央瞧见了眉宇轻蹙他不是让阿武去接沈葭月了吗

从流放之地回到京都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个把月

按理来说等沈葭月回到京都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可——

阿武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难不成……沈葭月也偷摸回来了

8

思及此陆含青心下莫名生出一股子焦躁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大婚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也难保不会传到葭月的耳朵里

以她那么傲的性子断然是不会容忍的

他仍记得有一年他忘了葭月的生辰事后匆匆弥补

被葭月发现了她当着他的面将东西摔了

对他说她从不要过时了的生辰礼

他那时又是愧又是怒觉得她实在是大小姐脾气难伺候

思及此他不自觉回头望了一眼

就算葭月现在来了

他也是要娶阿盈的

葭月戴罪之身谅她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前

这个念头落下他没再看阿武兀自和沈盈拜了堂

伴随着礼成二字落下

几人簇拥着陆含青喝酒去隔着人群阿武急地冒火可到底是不敢大喊坏了婚宴

跺了跺脚候在了原地

一直到婚宴结束要到入洞房的时刻

才一把抓住自家喝得有些醉的公子连珠炮似的说公子不好了沈大姑娘死了我才到半道上就听说了我还在乱葬岗亲眼瞧见了沈大姑娘的尸体

一番话骤然砸下将喝得醉醺醺的人砸醒了

陆含青的面色陡然变了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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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睛看着面前的小厮

阿武跟了他多年绝不会欺他蒙他

可怎么可能呢

想到某种可能他的眼里射出锋利的光阿武你的胆子渐长怎么敢帮着她骗我

见他不信阿武深吸了口气正要解释公子沈姑娘如今身无分文哪里还能给我好处小的真的在乱葬岗瞧见了沈姑娘的尸体她身上都是血公子要是不信亲自去问负责的守卫就知道了都好几日之前的事儿了

他一连串的话说完大喘着气显然不是提前编排好了能说得出来的

陆含青脚步定在原地脑海里混沌一片酒意上头可胸腔内却是冷的

才三个月

他不过是希望她吃点苦收敛收敛脾气罢了没想要她死

明明……他都命人去接她了

等过了今晚他明日就进宫去求阿姐去求皇上开恩

他不信她就这么死了

不信

他猛地甩开阿武大步朝外奔迎面与一个丫鬟碰上丫鬟被撞了个趔趄哎哟了声瞧清眼前的人还当是自家公子吃醉了酒揶揄笑说郎君原来还在这快些去吧夫人还在等呢

丫鬟的话还未落尽就见眼前人一眼也没看她直奔府外不知牵了哪个倒霉公子的马一个翻身就上去了马蹄声颠颠着远去

哎——郎君丫鬟大惊失色却只能眼瞧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10

我再醒来的时候完全分不清是在哪儿

口干舌燥得厉害

一睁开眼恰好迎上男人清凌的目光昏迷前的记忆回归我撑着身子坐起来哑声唤先生

祝惊秋生了一双薄薄的丹凤眼听见我的声音将手中的瓷碗递给我先喝药

我从他手里接过来

瓷碗温热

里面的药汁黑乎乎的

入口苦涩我一声不吭喝完了待喝完抬眼瞧他嘴边的话滚了几圈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先生当日所言可真

祝家祖上就是做帝师的到了他他年少时是太子伴读后高中状元如今太子登基极为信任他于是他子继父业才不过二十五六就成了皇子们的老师任职太傅

我爹还在的时候赞赏他的才学于是请他来为我授课

如果说他愿意帮我那自然是最好的

见我面露急色他没有否认略颔首冷肃的脸上浮现几分温和沈家蒙冤是遭奸人所害我已命人收集证据待证据齐了自会还沈家清白

闻言我的眸光微动在脑海中不断寻找线索

家中之事来得太突然前朝之事爹爹鲜少会在家中提起只在判了之后我才知爹爹竟与逆党勾结试图颠覆皇权

而证据就是皇帝中毒是太医院沈家的人做的

事发那日那太医供出是沈丞相指使皇帝大怒本来是要判满门抄斩的但也不知为何最后只杀了丞相一人亲眷判了流放

所有人都说沈家是罪有应得

可只有我知道我爹和逆王压根就没有什么联系一心为公而那位沈姓太医曾受过我家的恩按理来说不会背叛

除了——陆家姐姐陆思蕴

想到什么我一把抓住祝惊秋的衣袖有些激动先生烦你查一查陆嫔娘娘

陆嫔

祝惊秋的目光转向我我原以为他会多问几句但没有他又是点头见我绞尽脑汁颇有些无奈地打断我的思绪你还病着先歇着这些事我会替你处理

我哪里肯休息但也不好太急了只好点头

等他起身离开时又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太多不明白的事盘桓在心头

可我能依靠的人却太少

只有祝惊秋

也唯有祝惊秋

在我落入这样的境地时朝我伸出了手

11

待我病好得差不多时我们启程回京都

在回去的路上与一人擦肩而过

马蹄扬起尘土男人的背影急匆匆的像是在赶赴哪一个地方

我正要细看帘子忽然被放下来祝惊秋的嗓音自然你风寒初愈不要吹风

我没有多想将视线收了回来

回京城的路遥远但坐车比起走路来还是快许多

我心下忧心身份问题当日不得已之下嬷嬷替我死了可想必我的死讯也传回了京都

想到这我不由得看向身旁的人眼睫轻颤先生如今我是罪臣之女怕是不宜出现在京城

我总不能连累了他

正想着要不要去趟寺庙躲躲忽然听见男人的声音不必担心去之前我与皇上请了旨让我提审你了解更多内情不过这事儿是个秘密你且安心在祝家住下

提审我

我瞪圆了眼睛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我一定知无不言

只是说辞罢了见我当真男人眼底闪过细碎的笑意你唤我一声先生我还能叫你受委屈不成

说这话时他的语调微微上扬似是心情还不错 

我的心尖儿颤了颤紧绷着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此生得遇先生是葭月之幸只是先生回去之后能不能不喝补汤了啊

自打我醒来那日起每日喝汤今儿个喝红枣汤明个儿喝老鸭汤

短短两个月我胖回了流放之前的体型皮肤也养回来了细腻

更别提那一身鞭痕用了上好的膏药疤痕褪去露出粉粉的肉

闻言他瞅过来一眼很好说话的模样可以那喝药吧正好大夫开了一大堆滋补药

我力挽狂澜其实……我挺爱喝汤的

很轻的一声低笑

我下意识抬眸看去却见男人手抵在下颚表情正常

我莫名觉得有些心痒痒的

祝惊秋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肃

12

两个月后我们抵京

我暂住在祝惊秋的私人别院里他派了两个签了死契的丫鬟来伺候我一个叫绿影一个叫红柳

两人都是不知晓内情的似乎误会了什么对我极为殷勤

我私底下听见两人在院子里悄悄议论

这姑娘生得真好看就是有些年轻瞧着不过十七八岁咱家大人过了年就二十六了岂不是老牛吃嫩草

呸呸呸咱家大人风姿绰约不知多少还没出阁的姑娘家爱慕呢

……

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一回头正好撞见我都有些吃惊姑娘——

想了想我还是开口纠正她们祝先生曾为我师我是极为敬重他的

我刻意在敬重一词上加重了音调

我及笄那年他被请来教了我一年但听我爹说我年纪再小一些的时候约莫四五岁的时候也曾是他带我习的字只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再见面的时候我称他一句先生他称我一句沈姑娘

原以为这么说之后她们会理解却不想两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原来情分始于当日真像话本子说的那样我拿你当老师你拿我当夫人哎嘿嘿当年你对我严肃等成了婚你再严肃罚你不许上榻……

啊啊啊啊我爱看

我眼前一黑

这俩丫头话本子看多了吧

我失语摇摇头正要回房间一转身却见回廊边上男人约莫是刚刚下朝还身着官服夕阳落在他身上在他眉眼浸润了一层柔光他斜斜地倚靠在那目光正望向这边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我的脸颊莫名有些热匆匆避开视线不敢再看

殊不知听完全程的祝大人耳尖也红了一片

13

但想到要紧事我还是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询问道祝大人事情如何了

论及正经事男人的神情顿了下沉下声你的方向没错陆嫔从前还在闺阁里时与逆王有旧

一句话透露出不少的信息

我怎么也没想到陆嫔会与逆王有旧

那……沈太医呢

皇帝又为什么会中毒还是说——

电光石火间脑海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而这个念头在祝惊秋的下一句话里得到了印证而且陆嫔她怀孕了很快就要封妃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祝惊秋的目光

他冲我点了点头但脸色并不乐观

猜想是猜想要验证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见我也跟着皱眉他下意识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我时又收了回去欲言又止可到底是没说什么眼底糅杂了复杂的情绪

其实我知道这事儿难办

重要的证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连我爹都不在了已入死局

但我还在

沈家的案子就不会成为一桩冤案

指尖掐进掌心带出刺痛

一个念头在心里坚定下来

我含笑看向他先生可愿与我赌上一场

祝惊秋的眸光剧烈晃动了下一瞬间似心灵相通他答

14

半个月后京中曝出一件大事

逆王在狱中自尽死前只有祝太傅一人去见过

消息传遍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