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父亲嫁给了大我十岁的永宁侯做继室。
可他府上有个逼死主母的贵妾。
母亲跪求了父亲一夜未果。
他自己好不容易攀上的侯府亲事,怎么可能拒绝。
府上众姐妹看我笑话。
我不在乎。
在狼窟里我都活下来了,这侯府主母能有多难?
1.
我叫季慈,季相府的嫡三小姐,素有京中第一美人之称。
我的母亲慈爱善良,我的父亲却是个虚伪又野心十足的人。
季家女儿的婚姻从不由己,无论嫡女还是庶女全部都是父亲巩固地位的工具。
我的嫡姐嫁给了皇帝,结果第二年就死于宫斗。
次年我的嫡亲二姐就被送入填补空缺。
好在我二姐福大命大,入宫的担子没落到我身上。
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我看透了父亲,早早就为自己做打算,为自己挑选地位显赫家室清白又性格温顺的忠国公世子。
我们日常接触,自然逃不过父亲的眼,他默许了。
我以为稳了。
结果一场酒局回来,父亲就为我许了婚约。
让十几岁如花一样的女儿,嫁给大我十岁的男人做续弦,且他府上还有个常侍奉他左右的贵妾。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我的全部计划。
母亲知道后整日以泪洗面。
央求着我道:「你去求求你父亲,慈儿呀那是狼窝吃人不吐骨头,你断不能嫁过去。」
我冷笑道:「娘求父亲有用的话,长姐和二姐是怎么入宫的。」
我娘沉默了。
但她还是去求了父亲,在姨娘院门口跪求了父亲一夜,连面都没见着。
「儿呀,娘没用。」母亲拉着我又哭了一场,眼肿的像个核桃。
我却没什么感觉。
结果显而易见,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用功。
府上众姐妹看我笑话。
我只冷笑。
心里暗道,早晚轮到你们。这不是诅咒,她们看不明白,但我了解父亲。
我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无法改变结果,那就适应结果。
永宁侯叫宁世安,今年二十六岁。
十五岁便带兵打仗,前线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年仅二十便被封侯,风光一时。
二十二岁那年皇上将他与御史大人的长女赐婚,贵妃娘娘选了自己娘家庶妹抬做贵妾。
据说那贵妾原就与宁世安一同长大,可谓青梅竹马,除新婚之夜外,几乎夜夜宿在妾室房中。
不知是福是祸。
宁世安夜夜留宿却没能留种成功,倒是正室就一晚就怀上了。
宁世安也对她态度好转,那妾室也颇为和气。
结果顺利熬到生产那天,孩子太大生不出来,一尸两命。
我只冷笑,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死法,确是宅门内斗的惯用手法。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我那难产而死的燕小娘是怎么导致的孩子太大生不出来。
可那又怎样,不过是个作妖的妾室。
我从小在狼窟里长大,父亲七房妾室,子女众多,而母亲在我年幼时多病,带着长姐去寺庙里住过几年。
有母亲在还对你虎视眈眈,况且是失去母亲庇护的幼女,嫡女。
父亲知道,他却只是看着,他养女儿的方式像养蛊,活下去的才有利用价值。
笑里藏刀、食物投毒、幼子溺井、胎死腹中。
我从这样的环境中活下来,还怕去侯府做个主母吗?
我和宁世安的婚期定在三月后。
三个月足够我做谋划了。
宁安侯府是从宁世安封侯开始发家的,家底不算厚,家生子少,消息打听起来也相对容易。
宁世安自大败胡军之后,边常任京中,闲暇时候,酷爱打马球,饮食习惯因常在边疆也与京中有些许差异。
那妾室名叫阮瑶,温柔贤淑,在府上名声极好,甚得老夫人喜欢,虽府上是老夫人执掌中馈,但也分了不少权利给她,可见对她的喜爱。
我细细看着,很快便有了计划。
三月的时间过得快的很。
转眼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我在母亲的依依不舍下,坐上了那前路未知的花轿。
2.
鼻尖充斥着陌生的气息,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我由着红绸那头人的牵引,踏进了这座侯府。
夜里,那人带着一身酒气,推开了房门。
盖头被轻轻挑起,来人惊叹道:「不愧是第一美人,夫人果然倾城之姿。」
我用含羞的表情微微抬头,向他看去。
宁世安身姿挺拔,带着少年没有的沉稳内敛,脸上还有未退的惊艳神情。
我红唇微张,叫了声:「夫君。」
他抬手抚上我的脸,脸上染上些情欲。
这动作我练习过很多次,配上这张脸,没有男人可以拒绝。
我以为稳操胜券。
突然而来的敲门声,将这暧昧的的氛围打散。
宁世安颇为不耐烦的道:「谁?」
「奴婢小荷,阮姨娘身子不爽的厉害,请侯爷过去瞧瞧。」
尽管皱着眉头,但宁世安还是道了声谦后跟着去了。
夜里的寒风顺着未掩的门吹了进来,让我格外清醒。
我低估了妾室阮瑶在他心中的地位。
我的陪嫁丫鬟进来给我梳洗,脸上都带着愤懑不平。
「这侯府也不怎么样,新婚之夜放着刚入门的正头夫人,去关心一个小妾。」
我的奶娘也抹泪叹气道:「那阮姨娘多半是装的,这才刚过来姑爷就这般偏袒,往后的日子小姐可怎么过呀!」
我只淡淡道:「莫急。」
我让奶娘把窗户打开,我要记住今晚的寒冷。
见惯了各位小娘为了争夺父亲的宠爱而斗得你死我活,我知道嫁人宅院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永远不要爱上任何男人。
如我所想,一个时辰后宁世安去而复返,将我抱上床榻,继续了那场未完成的酣畅淋漓,我却没有了他初碰我时的平淡,心里只觉得恶心。
我知道他会回来,无论他多爱那个妾室,这要感谢我那冷血的爹权倾朝野。
竖日,我随着宁世安去给婆母敬茶。
一切顺利,倒是没整什么端烫茶的戏码。
阮瑶站在一边,她也要给我这个主母敬茶。
待我坐定,阮瑶若柳枝般走了过来,温声道:「主母请喝茶。」
我这才敢细看。
阮瑶身着绿色长裙,柳眉杏眼,粉面桃腮是个娇弱的美人胚子,也难怪深得宁世安宠爱。
我连忙接过她手中的茶,笑道:「妹妹快些起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将见面礼递过去,又道「不知昨晚的病可好些了?」
阮瑶微愣,随即也笑着回道:「多谢姐姐关心,已经好多了。」
老夫人听此只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我心下了然。
老夫人开口道:「我也一把老骨头了,这府中中馈是该给你们年轻人了。」
我福身后忙道:「母亲那里就老了呢,媳妇年幼,还有的学习呢,断不敢擅自接过。」说着我又看了眼宁世安,「给侯爷开枝散叶才是正事,还得再辛苦娘几年了。」
老夫人颇为满意的点头,「那老婆子就先帮你们再管几年,等你给世安生了孩子,断再不能推辞了。」
我连道是。
用完早食,宁世安便匆匆进宫了。婚后本应有十五日的休沐,这般匆匆,想来是大事。
我提新婚之夜之事,是想看看这侯府家中长辈对于这宅门内斗之事怎么看。
看态度老夫人颇为偏袒月娘。
至于中馈一事,作为嫡女自是从小便修习的课程,不会自是不可能的,但府中内务我尚不熟悉,只可徐徐图之。
我想,这侯府也没想的那么难。
接下来的月余,除屈指可数的几日在我房中,宁世安几乎日日宿在阮瑶那里,对此我从未怨言。
对于阮瑶的挑衅,我也不发作,只淡淡揭过。
在我摸清永宁侯府之前,示弱就是最好的办法。
我以为我处处忍让至少可以让我安稳的度过前期。
结果现实却狠狠的打了我的脸。
清晨,我在院门口发现一只死猫。
3.
丫鬟的尖叫声,从门口传来。
我才发现我找了一夜的团子死了。
那只通体雪白的团子浑身血污,如同垃圾般被丢在草丛里。
我的贴身丫鬟连忙遮住我的眼睛道:「小姐别看。」
我一手挥开,我不仅要看,还要记住这惨状。
那时娘不在府中,我被各位小娘和庶姐欺负,她们将我的贴身丫鬟夏夏推入井中,父亲不管,也没人帮我,待后来捞上来就没气了。
那之后我就大病了一场,烧了好几天,迷迷糊糊地问奶娘:「爹不要我,娘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奶娘只将我抱在怀里哭,一边拍我的背一边安慰道:「怎么会呢,我们阿慈最乖了,夫人只是去治病了,很快就回来了。」
这很快我一等就是三年...
那天晚上,奶娘一瘸一拐的回来,带回来一只雪白的小猫。
后来我才知道,奶娘想出府给我娘递信,被父亲拦下了,打了十板子,才换回了这只白猫。
起初我并不喜欢团子,或者是因为夏夏的事我不敢再亲近任何东西。但团子像个白色的棉花团子,总是喜欢蹭我裙摆,跑到我的怀里找个安静的姿势卧着,喜欢睡觉时钻进我的被窝,喜欢在我难过时伏在我的身旁。
后来我就习惯了它的存在,会将白天的委屈和所有的琐事都讲给它听。
我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保护好它,不会让夏夏的事再现。
有一次府上庶妹喜欢团子,将团子偷走,回来时团子颇为呆滞,尾巴处还少了好些毛。
我发疯似得冲进屋里,抓住那个庶妹的脸就开始挠,八岁的孩子,大人却怎么拉也拉不开,等我松手时,那个庶妹脸上已经满是血痕,疼晕了过去。
过了几日,那个庶妹便在屋里服毒自尽了。
毒是我下的,但也没人再去追责。
一个毁容的庶女,是弃子;再者,我朝女子容貌大过天,这样的死法也没人怀疑。
至此,府里的人都知道动我可以,但不能动团子。
但团子还是死了,死在这个只来了一个月的侯府。
我不禁紧握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
我突然明白,示弱是对强者的,而弱者只会蹬鼻子上脸。
开始本打算在这侯府一是立足诞下嫡长子,二是将中馈握在手中。
至于那个妾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没想到我的默不作声,却间接害死的团子。
既然她自己要找死,那我就让她生不如死。
4.
阮瑶平日在府中仗着自己是府中唯一的妾室,又深得宁世安与婆母宠爱,认为自己是升为主母的第一人选。
平日里高高在上,待下人颇为苛责 ,尤其是院里的丫鬟,轻则打骂,重则发卖乱棍打死,府里对此多有怨言,但又无可奈何,这种打骂在我来了之后更甚。
夜里我以受惊为由,留了宁世安一晚。早上走时,还亲了我的脸颊,满脸饕足。
早上老夫人未一起用膳,我将早上与将军的浓情蜜意当闲话讲与阮瑶听,果然看见她笑僵在脸上,还未用完膳,便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去了。
当天晌午在阮瑶的宅子附近闲逛,就隐约听到有哭声传来。
我勾唇一笑。
走过去发现是小荷--阮瑶的贴身丫鬟,那日在新婚夜把宁世安叫走的那个。
贴身侍婢,收获很大。
小荷见我很是慌张,匆忙的跪下喊夫人饶命,求我不要告诉阮姨娘。
我将贴身帕子递给她,抬手摘掉了她头上的落叶。
我温声道:「发生什么了?哭的这样伤心。」
见她似乎犹豫不肯说,我把身边的随从都遣走。
声音又柔了几分道:「傻孩子,这样总能说了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小荷抬头看我不像是说假话,这才又哭诉起来。
早上回去,阮瑶对房里的一众丫鬟打骂,小荷上前劝说几句,阮瑶便发了狠的将她把死里打,还扣了她三月工钱。府上开支暂时是赵姨娘管的。
小荷家里还有个在病中的母亲,就靠着她的工钱喝药吊命,如今连扣了三月,还为了给母亲看病欠了一屁股债,小荷一下没了办法,这才在这无助的哭泣。
我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放下她手中。
差人请了郎中给她母亲治病抓药。本就是熬出来的病,我又将娘家带来的珍贵药材送了几根,不出月余就痊愈了。
小荷对我千恩万谢。
我让我的丫鬟们,遇到被阮瑶打伤的人关心送伤药,并说夫人给的。
阮瑶悄悄发卖的丫头,我悄悄买回并归还卖身契。
遇到可口的吃食,我会亲自夸那名厨子,并给赏钱;狂风天气,我会可怜扫洗佣人,走我的私房给赏钱;逢年过节我还会给我院里做活的丫鬟发赏钱。
府上所有家仆都对我赞不绝口,都渴望着在我手底下做活,对阮瑶的苛责打骂厌恶更甚了。
扳倒妾室第一步--收买人心。
5.
之前被逼死的那位前主母,端庄沉闷,是大家族培养出来做正头主母的,跟温柔貌美的妾室争自然落了下风,且这类女子颇为高傲,也不屑于争宠。
我不一样,我虽是嫡女,但从小的生长环境让我君子不起来。既然别人都骑到你头上了,那为什么不争。
且前面去世的那位主母不行,但我可以自信我的容貌压她一筹,甚至一大筹。
有了小荷的帮忙,打探起那边的消息来就方便了很多。
每日用膳,阮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就穿她同色系的衣服。硬生生的将她一朵娇嫩的花衬得黯然失色。
宁世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留在阮瑶身上的目光几乎所剩无几。
渐渐地宁世安留在我房里的时间多了起来。
他开始越来越贪恋与我的接触,会散值回家给我带我爱吃的桂花糕。
甚至那日休沐我去书房给他送吃食,他竟在书房将案本推落要了我几次。
我也不忘在宁世安耳边说阮瑶的好话,他却越来越少去那边。自然是因为那边听到的是说我的坏话,他听了难免做对比。
我知道时候到了。
这日我约阮瑶在湖心赏荷。
我穿着轻薄的纱衣坐在亭子里。
身边的阮瑶假意温柔唤我声:「夫人。」
我颇为嘲弄的笑道:「这就我们两人,就别装了,不累吗。」
阮瑶似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撕破脸,但还是维持着笑容。
「我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
我向她靠近,矫揉造作的抱怨道:「侯爷日日宿在我房里,真是累人,我让侯爷去妹妹那几日,且容我歇几日,你猜侯爷说什么。」我顿了一下,看着她急切的眼神道:「侯爷 说,夫人劝我去一个妾室房里作甚。」
我看着阮瑶的笑僵在脸上。
又看着她温柔道:「确实,妾室就是妾室,永远上不了台面。」
阮瑶听此面容扭曲,再没了往日的温柔,憎恶的看着我道:「你个贱妇!」
抬手就要打我。
看着她身后走来的宁世安,我借着她手的力道,掉入河里。
从宁世安的角度看,是她将我推入河中的。
「阿慈--」我听到的宁世安急切的呼声。
冰冷的湖水向我袭来,我感觉身子在不停的往下坠,要做局自然要真实,我是真的不会游泳。
「噗通」一声落水声。宁世安竟亲自跳入水中将我救起。
宁世安亲自喂我吸气,让我吐出脏水,我才渐渐又有了呼吸。
我向他怀里缩了缩,唤了声:「侯爷。」
本就是薄衫,浸了湖水与肌肤相贴,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宁世安看着我轻咽口水,皱眉脱下外衫将我裹紧,吩咐下人道:「将阮姨娘看好了,我亲自处理。」
阮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拉着宁世安的衣摆道:「侯爷不是我,是那个贱人自己跳到水里的。」
宁世安厌恶的将他的手扶开:「阮瑶,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恶毒,慈儿她怕水又怎会不要命的跳进去,要不是我救的及时就没命了。」
说罢抱着我离开。
府中下人去抓阮瑶,阮瑶毫不留情的拿起桌子上的壶,将好几个下人打伤。
大喊道:「我看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谁敢碰我,我是你们的主子。」
到底是府里的姨娘,下人们一时没了办法。
宁世安将腰间的玉佩扯下,大力掷出,精准的打到了阮瑶的小腿,阮瑶痛呼一声跪地。
他颇为失望的怒道:「阮瑶,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样蛮横无理,这个家我还没死,况且我有明媒正娶的夫人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
男人就是这样,爱你时你是娇曼可人,小意温柔;不爱你时你便是蛮横无理,苛责下人。
阮瑶看着那块玉佩失了神,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由家丁拖着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块玉佩是阮瑶亲自做的,是她们懵懂年少、两小无猜时的定情信物。
我以为回到我房中,宁世安会要我,毕竟他眼尾泛红,那处早已挡也挡不住了。
而他只是细心的替我擦干了每处肌肤,为我换上干爽的衣服,亲自一勺一勺的喂我喝了一碗姜汤。
宁世安走时,我一边咳嗽一边用虚弱的声音道:「侯爷,咳咳,妹妹也是因为爱侯爷才这样的,不怪她,都因为我......」
「阿慈不怪你,你就是太善良太心软了,这次我绝不轻饶。」
我知道,这种时候越是劝,处罚的就越重。我要利用此时他对我的在意,来给阮瑶最痛的一击。
宁世安走后,乳母说:「侯爷对你真好,小姐你熬过来了。」
我心道,他之前对阮瑶也是这样好。
男人的好,能维持几时。
阮瑶被罚跪祠堂半月,罚俸半年,连住处都搬到了荒废已久的洛桑院,那里年久失修杂草荒芜,形同冷宫。
听说宁世安本想让她搬出侯府,还是老夫人出面阻止了。
得知这个结果我没说什么,倒是宁世安将我搂在怀里安慰道:「委屈夫人了。」
我只乖乖的卧在他怀里,在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抹冷笑。
扳倒妾室第二步--苦肉计以身入局。
6.
那次落水后,虽喝姜汤及时但还是感染了寒疾。
宁世安对我愧疚更甚。
我病好那天宁世安正好休沐,问我想做什么他都陪我。
我说我想打马球。
我没有错过宁世安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夫人还会打马球?」
来这之前我打听过,宁世安酷爱打马球且镇守边关多年爱吃面食加醋。饮食习惯我尝试过,实在适应不了那种味道,但打马球我却极有天赋,练得很好。
结亲数月政务繁忙,我知道宁世安已好久没打马球了。
我一身干练的劲装随宁世安出现在马球场上,到场的人频频侧目向我看来。
更有宁世安军中副将上前直接说:「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宁将军真是娶了位貌若天仙的夫人。」
一堆同僚在一旁附和。
我转头看向宁世安,却发现他的脸比锅底还黑。
他侧头在我耳边小声道:「阿慈真想把你关在房间里,藏起来只我一人欣赏。」似思考一番又道:「但我又怎么舍得把你关起来呢,不过还好你是我夫人,还好为夫有能力守住你。」
我娇羞的叫了声将军。
比赛很快开始了,男女混打,而我则抽签到了宁世安的对立面。
宁世安对我道:「夫人叫我一声好夫君,我就让你。」
我一声冷哼:「万一是夫君输给我呢?」
上半场由于是和不熟的人打的,配合自然不好,输的极惨;但下半场我渐渐找到了感觉,击球,传球,射门一气呵成,因为女子身形灵活,竟还从宁世安手下抢下几球。
擦身而过时,我没有错过宁世安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喜。
虽最后的结局还是我们输了,但我却成为了当天京中贵人讨论的热门人物。
说宁将军娶了位美若天仙的夫人,英姿飒爽打的一手好马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回府后,我让人将消息悄无声息的传给阮瑶。
夜里宁世安宿在我房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
他咬着我的耳唇道:「夫人,你真让为夫惊喜。」
他说:「阿慈,我真的爱惨你了。」
我的手臂缠上脖颈,热情回应。
结束后,我累得几乎快昏了过去。
他将我拦在怀里轻声道:「阿慈,你知道吗?那日我在你父亲府上做客,我只匆匆看了夫人一眼,那就叫为夫倾心,那倾城之姿叫人此生难忘。」
「还好夫人当时还未许人家。」
又看着均匀呼吸的我,落下一吻沉沉睡去。
而我却缓缓睁开了眼,才升起的浓情蜜意消散全无,只剩满眼的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我嫁进来是父亲一早的谋划,原来全是因为宁世安的见色起意。
我本可以有琴瑟和鸣的夫君,温和仁 厚的婆母,不过他匆匆一撇,便葬送了我的年华。
我不禁我进拳头,任由指甲嵌入肉里,带来钻心的痛。
7.
近几日不知怎地,身子异常困乏,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我差奶娘去请了个大夫来看,不出我所料,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宁世安知道后把我宝贝的不得了,连床都不让我下了。
一屋子人忍俊不禁,忙道「侯爷,月份还小呢,不打紧。」
宁世安走后,奶娘抹泪道「侯爷对夫人真好,小姐日子可算好起来了。」
我回之一笑。
心想,我演技越来越好了。
老夫人得知消息也高兴的不得了,对我也和善了不少,每日都邀我过去嘘寒问暖。
自然对阮姨娘的关注就少了不少。
阮姨娘毕竟待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虽说如今住在偏院,但老夫人于心不忍也时常照应。
阮瑶如今在府上可算是孤立无援,秋后的蚂蚱能蹦多远?
7.
这孩子倒算乖,没怎么折腾。
奶娘日日在我耳边说,这孩子报恩来的,小姐好福气。
我笑眯眯的摸着摸着肚子,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这日我方才用早膳,宁世安身边的小厮急急忙忙的来报。
「边关来报,蒙古国和金国联手突袭边境,已经占领十四城了。」
「陛下已任命侯爷为定北大将军,即日出征,侯爷让小的先来知会夫人一声。」
边境乱了,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
8.
我忙吩咐底下人,把一切该备的东西都打点好。
夜里霜寒露重,蜡烛燃了一根又一根,我坐在桌边焦急地等着。
奶娘劝我,「小姐如今有身子的人,先去休息吧,侯爷来了我再告知小姐。」
我摇摇头,「奶娘先去休息吧,我再等等。」
我又将准备好的东西细细清点一遍。
虽说我对宁世安心里存着恨,但家国情怀面前,这些都不足挂齿。
三更都过了,宁世安方才回府。
见到我时,他紧皱的眉毛才松开些。
他快步向我走来,「夫人怎么还不休息,不必等我的。」
说罢又将我搂在怀里,抱的格外紧。
我抬手回抱,「侯爷是不是等不到明天就要出发了?」
「嗯。」宁世安闷闷的回道,带着满脸的凝重。
看来边关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宁世安穿好盔甲,我替他带上头盔。
一身盔甲的宁世安,剑眉紧皱,满脸坚毅,在烛光下显得那么的威严肃杀,是以前我没见过的模样。
宁世安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我抬头看见的他眼里满含的不舍。
「今日一别,不知归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孩子出生的时候。」
旁边的将士又一次来催
「将军一切准备就绪了。」
他朝来人点头。
转头抬手抚上我的脸,眼里的的柔情与不舍像是要把人化了。
「慈儿,等我回来。」
心里某一块悄然融化了一瞬。
「我等将军平安归来。」
望着宁世安离去的背影,我在想,少年时期的宁世安是不是也是如此。
一个人背井离乡,远赴边境,不问归期,守护边疆,守护着京城的平安,守护着晋王朝的和平。
8.
宁世安不愧是宁世安,到达前线后迅速统帅御敌。
一路上势如破竹,收复好几城。
边关时不时传来捷报,我的心跟着提起又放下。
既喜又拿下一城,又怕宁世安在前线有什么闪失。
虽我不爱宁世安,但我也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
老夫人也每日忧心忡忡,我每日上门陪她说说话,倒是比以前亲近不少。
9.
宁世安的家书一封接着一份,送的比以前勤快,想来是前线没那么紧张了。
日子百无聊赖的一天天过着,肚子渐渐大了起来,我也越发不想动弹。
花朝节这日,府里空了大半,都上街去看花灯。
我也遣身边丫鬟都去看热闹了,身边只余奶娘陪着。
老夫人怕我无聊,也来陪着我。
「我年纪大了,不去凑他们年轻人的热闹了。」
我坐在床边回道:「今日还听娘身边的赵嬷嬷说,娘卯时就起来锻炼,可比我们这些个年轻的身体好太多了。」
「可不是,隔壁御史家的老夫人比您还年轻几岁,如今快满头白发了,再看看老夫人如今满头黑丝,定能长命百岁。」
身边奶娘边缝衣裳边和道。
「这缝的是孩子的衣裳吧。」老夫人摸了摸料子,又转向我道,「昨日我还梦见一只碗口粗的黑蛇游进咱们府上,阿慈怀的定是个大胖小子。」
我在一旁轻笑。
这时一个面生的丫鬟来送燕窝。
「秋姐姐去看花灯了,吩咐奴婢把燕窝端过来。」
秋姐姐是我娘家带过来的丫鬟秋实。
奶娘给了赏钱,接过燕窝。
「给娘也盛一碗吧,这是御赐的血燕窝,前几日我娘来看我带的,是滋补之物。」
老夫人倒也没推辞在一旁笑着应下,到底是没吃过确实想尝尝「我也跟着我孙儿享享福,尝尝这御赐的燕窝。」
老夫人端过去尝了一口道:「确实不错,是要比普通燕窝吃着不同些。」
这边奶娘吹凉了正准备往我嘴里送。
那边老夫人猛然喷出一口黑血,两眼一瞪,晕了过去。
「啊!」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赶忙向前搀扶,「快去找大夫,这燕窝有问题。」
吓得奶娘赶紧把放到我嘴边的燕窝收了回去。
我很快反应过来,「奶娘你快去拦住那个送燕窝的丫鬟。」
和赵嬷嬷把老夫人扶到床上,又吩咐门口守着的小厮去把我房里的丫鬟都叫回来。
回头看着扶着老夫人的手抹泪的赵嬷嬷,失声道「都怪我,若不是我让娘吃这燕窝娘也不会中毒。」
赵嬷嬷是个明事理的,「夫人莫要自责,这燕窝如不是老夫人吃,那吃的就是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
我适时在一旁撮泣,「是谁趁侯爷不在京中,要害我们母子,这人好歹毒的心。」
「不若我们报官吧!」
10.
大夫很快赶到府上,一阵催吐施针后,老夫人总算是气息平稳了下来,但仍在昏迷。
大夫查看了燕窝后说,是砒霜。
「幸亏老夫人吃的少,不然就神仙难救了。」
我谢过大夫,给了赏钱叮嘱一番,让秋实去送出府。
到底最后还是没报官。
只是下毒之人一听报官,自乱了阵脚,很快顺通摸瓜就找到是幕后之人——阮姨娘。
我找人将她控制住,总归是侯府的姨娘,老夫人青睐的人,我不好私自处理。
11.
三日后,老夫人才悠悠醒来。
听赵嬷嬷讲了事情原委后,差点没气的又昏过去。
「糊涂呀,糊涂,我平日里待她不薄,她作甚就生什么歪心思要害我老婆子,害我孙儿!咳咳咳——」
赵嬷嬷连忙在旁边给老夫人拍打后背,接过身旁丫鬟的水递给老夫人,并道「老夫人,这阮氏如何处理?」
「唉,到底不是个心思正的。」
「给世安写封信,悄悄找个人牙子发买了吧。对外就说她思念成疾,生了心病去了。」
「妾室的后事,就交给慈儿操办吧。」
我到的时候阮瑶如何处置已成定局。
我朝身边的秋实看了一眼,秋实微微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12.
夜里,我收到了宁世安寄来的家书,说军情大好,不意外的话再过两月就可返京。
这时秋实推门进来,抬头笑着看我「小姐,都办妥了。」
随后比了个手横在脖子处一划的动作。
真是双喜临门呀。
我立即明白。
阮姨娘,死了。
我差人动的手。
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斩草除根。
在府里处处与我作对,妨碍了我的路,杀了我的猫是因。
我正愁如何找借口将她干净的除掉,她到是个蠢的想对我下毒。
阮瑶投毒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将计就计,故意在花朝节这日遣散府里下人,给她可趁之机,又算好老夫人到府中陪我让她喝下燕窝。
人都是这样事不关己,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平日里阮瑶对我的欺辱老夫人看在眼里,却从不发作,因为这与她无足轻重,不过是寻常妇人争宠的手段,她是受益者。
可这把火烧到了她自己身上,烧到了她未来子孙的身上,她差点死在这场争斗中,她才感觉到痛,才会下狠手。
发卖对于阮瑶当然是最可怕的归宿,但我更明白斩草不除根会后患无穷的道理。
所以我派丫鬟先买下阮瑶,等出了城再杀了阮瑶。
阮瑶是贵妃娘娘的人我一早就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在推我落水后宁世安心中气愤却也只是将她软禁偏院却不过分处置的原因。
但那有怎样,宁世安不在京中无人阻止,阮瑶从下毒到被发卖都是老夫人下的手,都与我无关,我全程都未参与,也未出手,我只是受害人,任贵妃如何怪也怪不到我头上。
且阮瑶是谋害主母谋害子嗣毒害婆母被发卖的,这事都不需要怎么查便可得知,就是背后之人想发作,也没有由头。
等反应过来,阮瑶早就被尸骨无存,被吃干净了。
13.
老夫人从下毒事件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到底是年纪大了,虽治好了也落下了病根,常常咳嗽,身边也需常有人侍奉左右。
管家的权利,自然落在了我手里。
如今阮姨娘死了,我身怀侯府第一个子嗣,又执掌中馈。
这侯府夫人的位置,我算是坐稳了!
我说过在狼窟我都活下来了,这侯府主母能有多难?!
(上篇完)
14
我到底还是低估了阮贵妃。
一月后,宁世安大破敌军,不日后班师回朝。
胜利的喜悦尚未消退,一封圣旨将我接入宫中。
坊间都传宁侯爷破敌如神,简直是战神降世,救我大晋与水火之中。
如今宁世安颇得民心,手里又握着五十万大军。
功高盖主,自古以来就是君王最忌惮的事。
名义上说宫里有太医好照料,不过是软囚禁的借口罢了。
我成了君王控制宁世安的人质。
15
「夫人用不着准备什么,宫里皇后娘娘一切都打点好了。」
「多谢公公。」说罢让秋实递上一袋金叶子,「初次入宫好些地方不懂,还望公公多照应。」
几番推脱下,胡公公笑眯眯的将一袋金叶子揣入怀中。
上车前胡公公无意低声说了一句「哎呀,枕边的风有时候确实好使。」
我瞬间明白。
虽我与二姐不算多亲,但她也不至于害我,毕竟我们还在一条船上,那就只能说的是阮贵妃的枕边风了。
我在皇帝身边大监胡公公的带领下踏入宫门。
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高高的宫墙威严肃穆,却让人喘不上气。
我被安排在了皇后的偏殿。
「拜见皇后娘娘。」
才刚福下身子,一阵栀子花香扑面而来,接着一双白皙的手将我扶起。
「慈儿快起,我们姐妹之间不必拘礼,况且你还有身孕。」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二姐。
头戴凤冠,雍容华贵,满脸柔和温润,担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
「随我到这边来。」接着又吩咐「春芽,再垫一层软垫,月份都这样大了。」
「你我姐妹好久未见了,姐姐想的紧,我们说些贴己的话。」
她亲切的拉着我手,坐在了一旁的软几上,屏退宫人。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我们谁也没先开口。
「你此次进宫是阮贵妃给皇上出的主意。」
「嗯。」我微微点头。
二姐笑着抬指,戳了戳我的头。
「你还和以前一样,性子冷冷的。」叹了一口气,又道「罢了,到底是之前姐姐做的不好,没护住你。」
我把玩着盘子里的花生,「以姐姐的手段,进宫七年了,还是被阮贵妃压一头吗?」
二姐咬了一口桂花糕,「在多的手段架不住皇上的喜欢呀,这点你不是最清楚?」
也是。
我对付阮姨娘的手段算不上高明,甚至没有太多的巧思。
但我懂人心,懂男人心。
不过是肯为他花心思罢了,新欢旧爱的戏码百试不爽。
「你也是真的敢,直接杀了她的人。」又看了眼我,「不过这是你的作风,毕竟当年九妹妹死的挺惨的,不是吗?」
我抬眸,对上那双满是柔光的眼。
九妹妹就是我因团子下毒杀死的庶妹。
这就是我的二姐。
外表温柔大方得体,却是个黑芝麻馅的汤圆。
「那又如何。」我故作无所谓的开口。
「这宫中局势复杂,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很难,如今你也在府中行的艰难,且又得罪了阮贵妃,你帮我也是帮自己。」
我知道她说的什么。
「慈儿你难道不狠父亲吗?」
我垂眸,掩下眼低的幽深。
怎么会不狠?
「我有办法让他连根拔起,兵不血刃。」
她见我垂眸不应,又轻柔的道:
「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吗?」
「这世上除了母亲,就只有我和你最亲了。」
「慈儿。」
16
如今宫里一共有两位皇子。
一个是阮贵妃生的大皇子曹允嗣,今年十六岁。
另一个便是我长姐生的曹允懿,今年八岁。
大皇子占个「长」,而二皇子占个「嫡」,太子确是我长姐生的二皇子,阮贵妃自然不服。
皇帝在任何事情上是都依她,偏偏这件事任她浑身解数,都无动于衷。
但做母亲的自然要为自己儿子做谋划,于是她在宁世安娶妻时安排了一房妾室阮瑶。
纵容阮瑶杀了主母,给她营造好名声,府上就她一个,抬成主母指日可待。
宁世安未必不知,但宁家在京中家底子薄,这件事说到底与他利益干系不大,他也不想搅入党羽之争,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偏偏这个时候我加入了。
因为我姓季,我背后站的是季家,是太子党。
这是我后来嫁与宁世安后想通的,即便不是父亲,即便宁世安没有看上我,我依然是要被嫁进宁家的。
因为边境乱了,皇帝要重用宁世安。
阮贵妃娘家镇守南关,手握着三十万大军,若宁世安再入大皇子阵营,那局势便会一边倒。
阮贵妃想要借阮瑶的手除掉我,但没想到宁世安贪我入骨,也没想到我那么狠心会直接杀了阮瑶。
虽说我嫁了过去,但宁家不想过多参与皇权纷争,并未有明确的站队。
长姐想要的是通过我让宁世安真正的站在太子这边,成为太子党。
17
夜里,圆月高挂,满院华彩。
为了照拂我初次入宫,皇帝要来皇后宫中用膳。
「皇上驾到——」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
宫人皆跪拜迎接,我也有些吃力的行着标准的宫礼。
「平身。」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我由着秋实扶着起身,便感觉一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便是世安的妻子,季慈。」
我福身,「回皇上,是。」
等我觉得脚有点微微发酸,那人才开口
「无需多礼,坐吧。」
他在为贵妃出气。
待我谢过落座,又道「你是皇后的胞妹,自然也是朕的妹妹,在宫里可还习惯。」
「有皇上和皇后照拂,一切都好。」
皇帝轻笑一声,「抬起头来说话,不必拘礼。」
我这才看清,皇帝的长相。
五官凌厉,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见我看着他倒也没发怒,眉头不可察觉的微微挑了一下,很快便又是那副不变的威严冷然。
这顿饭吃的没什么波澜,用膳期间二姐在一旁温柔的布菜,时不时的与皇帝闲聊几句,不过两刻钟就结束了。
至于我为何入宫,何时出宫半字未提。
只有二姐在我回房前笑着提了一句,「妹妹考虑好来见我,我随时等你。」
18
夜里寒凉,胡公公吩咐小太监关上窗户。
随后放下手里的墨条,小心开口「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皇帝将最后一笔写完,搁下毛笔,揉了揉发涨的眉心。
「德全啊。」
「奴才在!」胡公公停下换茶盏回道。
「你觉得朕这位姨妹如何?」
胡公公稍微抬头看着皇上的脸色,眼观鼻鼻观心,很快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依奴才看呢,担得起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
皇帝轻笑一声,「朕也这么觉得。」
19
我在宫里住了不过三日,便收到贵妃的请帖。
邀我去御花园赏花。
鸿门宴,但不得不去,毕竟明面上并没有撕破脸。
我到时,贵妃娘娘正在赏花。
行了半天的宫礼,也不见有回应。
我微微捏了捏秋实的手,秋实立刻会意。
大喊了一声「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把贵妃和身边的嬷嬷都吓的一激灵。
嬷嬷立刻皱着眉头发话「什么狗东西大呼小叫的,惊扰了贵妃娘娘,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说罢要抬手朝秋实的脸打了下来,秋实连忙伸手反握住嬷嬷落下的胳膊。
「你...... 」
贵妃像是才刚看到我,「宁夫人什么时间来的,刚才看花看的入迷了。这群狗奴才也不说一声,宁夫人快请起。」
秋实这才松开嬷嬷的手。
赵嬷嬷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狠狠的瞪了秋实一眼。
我抬头谢过贵妃娘娘,只是抬头的瞬间,那些埋在心里的疑惑,突然就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大胆到让我不敢置信。
我朝女子以盈瘦端庄为美,因为发育良好,出阁前奶娘几乎日日为我束着。
而眼前的贵妃明艳妖娆,体态丰盈,那身低领的宫装难掩起伏,虽脸上有些许不明显的岁月痕迹,依旧不减姿色。
抬头的瞬间我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嫉妒。
阮贵妃慵懒的扶着身旁的宫女起身,「宁夫人,陪本宫逛逛吧。」
宁贵妃走在前面,任由宫人将我推搡着走到末尾。
她故作不知道的没有回头,给我难堪。
许久她装作无辜的扭头,「呦,宁夫人怎么站那么后面呀?可是后面风景更好些?」
我从容的上前,「方才是这个嬷嬷推了臣妇一把。」
这些手段往日里吃的够多了,这些对我而言构不成任何伤害。
阮贵妃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说的这么直白。
她正想说些什么,远处一个宫女手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贵妃娘娘,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呀!」
旁边的嬷嬷连忙开口,「小荷?你慌慌张张做什么,你不是去帮娘娘取月例了吗?」
贵妃轻撇了我一眼,缓缓开口「不急,你慢慢说。」
小荷道谢后带着哭腔开口「奴婢奉命去内务府领取娘娘这个月的月例,那公公说我面生,没见过奴婢不肯给,说大家都是明日才取,就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来了也不给。」
「奴婢争辩了几句,说我们贵妃向来是提前一天领的。」
「那公公便让身边几个小公公按住奴婢,扇了奴婢几巴掌,说给奴婢长记性,呜呜呜,还请娘娘给奴婢做主啊。」
说罢宫女小荷深深的跪了下去。
阮贵妃脸上一改方才的淡然,眉头紧蹙,「连皇后娘娘都得对我礼让三分,它个内务府的公公算什么东西?也敢动本宫的人?」
「李嬷嬷。」
「奴婢在。」李嬷嬷恭敬的上前。
「你看这宫里许久没有热闹了,有些人都敢骑本宫头上了,就让大家提前欣赏一下红梅吧,这血染的红梅呀,定是最好看最鲜艳的。」
「是,奴婢定让那群阉人好好涨涨记性,明白什么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后面一句说的尤其大声。
是说与我听的。
李嬷嬷刚走出不远,阮贵妃带着歉意回头看我「呦,瞧本宫这记性又忘了还有贵客在此,处理了一些不听话的东西,宁夫人没吓着吧?」
我淡淡一笑回道「回娘娘,无碍。」
阮贵妃脸上的笑浓了几分,「那便好,宁夫人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皇后交代呀。」
「不说这些烦事了,宁夫人初次进宫,再继续逛逛。」
「是。」
这次我跟在了贵妃的身后。
路过一处院子时,里面传来了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我跟着阮贵妃走近,听的越发清醒。
「十月,邯郸降魏。魏师还,与齐战于桂陵,魏师大败。」
声音来自于一个稚嫩的少年,读的是《资治通鉴》。
贵妃抬手示意宫人停下,对着我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抬头向里望去,只见堂下站着个一身白衣的俊郎少年负手而立,手里握着一卷书。
而他身旁有一矮桌,桌上坐着一个婴儿肥尚未褪去的白嫩孩童,他眉头微蹙,显得比同龄孩童成熟几分。
声音正是他发出来的。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那白衣少年突然转身向这边看来。
看到我时先是目光一怔,随后缓缓走来,
白衣似雪,身姿端正,五官俊美,却面容清瘦眉间带着微微哀愁。
他,似乎清减了不少。
「臣拜见贵妃娘娘。」声音清朗温润,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我隆起的小腹。
周书淮,十七岁的太子太傅,是京中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忠国公世子,也是我未出阁前亲自为自己挑选的那位青梅竹马。
「周太傅不必多礼,本宫只是随便来逛逛,周太傅不用太在意本宫。」
「太子殿下。」周书淮叫停了一旁坐着的曹允懿。
那椅子上的孩童才将书搁下起身走了过来。
双手交叠举与胸前,微微颔首「贵妃娘娘。」
是个标准的「拘手礼」,一般皇子向嫔妃的礼仪,向皇后行的则是跪拜礼。
但宫里的公主们以及大皇子给贵妃行的都是跪拜礼。
阮贵妃轻哼一声,将手里的帕子搅的皱起。
一旁的太子曹允懿没等阮贵妃开口,便抬头向我看来。
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带着这个年纪的孩童该有的天真。
「你就是本宫的那位小姨母吧?你生的真好看,你是本宫在宫里见过最好看的。」
我微微点头,回之一笑,「谢太子夸奖,臣妇当之有愧。」
离开文华殿不久后,阮贵妃轻轻挑眉便开口。
「宁夫人,听说你尚在闺阁时与皇后颇为不和?且与季家关系也不是很融洽?」
「娘娘说笑了。」
她冷哼一声,「宁夫人在本宫面前就不必装了。」
「太子到底是年幼,不过还是个娃娃,还得在宫中教习。
允嗣前几日随苏大人处理江南水患,处理的极好,随行的人都夸他治理有度,当地百姓也都夸允嗣贤良。
皇上还写信表扬了他,在宫外赐了他一处宅子。」
「本宫别提多高兴了,你说这上了年纪,做母亲的就爱听些孩子们的事。」
「宁夫人觉得这大皇子与二皇子你更看好谁。」
「贵妃娘娘臣妇愚笨,不敢妄议。」
阮贵妃嗤笑一声,「宁夫人说笑了。」
「能将宁侯爷的心思全拴在身上,又怎是愚笨之人呢?」
宁贵妃就这样带着我在御花园里从东逛到西,从西逛到东。
像是第一次来御花园,不落下每一个角落。
腿脚酸疼,小腹也坠胀的厉害。
我紧要牙关,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平和。
现在还不能忤逆贵妃,我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
20
「这阮贵妃也太欺负人了,明明知道小姐是有身子的人。」贵妃离开后,秋实为我打抱不平。
「秋实,慎言。」
逛的久了,肚子难受的厉害,秋实便扶着我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歇息片刻。
这阮贵妃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宫里谁人不知,宫里怎么会有公公这么不长眼得罪贵妃的人,不过是演戏给我看的罢了。
她先是下我面子,后又杀鸡儆猴威胁我得罪她没有好下场。
之后带我看了年仅八岁尚在书房读书的太子,又与我讲如今已经参政,治理有功的大皇子做对比。
让我看清如今局势与利弊。
阮瑶没了,她也想通过我让宁世安站队,或者说威胁我不要加入太子党。
扇一巴掌,给个甜枣,贵妃使得好手段。
不过这也给了我个信号。
阮贵妃并不知道我杀了阮瑶,不然可就不是逛园子这么简单了。
「夜里凉了,小姐我们回去吧。」秋实开口提醒道。
我微微点头。
正要起身,一身明黄色的身影闯入视线。
「皇上万安。」
「姨妹好雅兴,在夜里赏花。」
回皇上,臣妇只是路过此处,歇歇罢了。」
他上前几步步,在离我只一臂远的地方。
离得近,我甚至闻到的他身上龙涎香混着其他香料的味道。
「朕是你姐姐的丈夫,你可以不称臣妇。」
「你可以叫朕姐夫的。」
我感觉到他的一道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我抬头望去。
帝王的眼里带着兴趣、侵略......
那不是君王看臣妻的眼神,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姨妹,有花落在你头上了。」
他的手朝我伸了过来。
我抬手拒绝。
他却一把将我的手握在掌心。
甚至眼里带着玩味,轻轻用指腹揉捏了几下。
我心下大惊,连忙把手抽出。
找了个蹩脚的由头,迅速带着秋实逃离。
在路上我眉头紧紧,压着心头的烦躁与不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宫里的水比我想的还要深。
为什么贵妃会盛宠不衰,为什么我会在此时入宫。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让我不敢深想。
等不到宁世安回京了,我得尽快为自己谋划如何出宫。
直到看到凤鸾殿的门,我才长输出一口气。
摸上额头,竟沁出一层冷汗。
放松下来,我才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一阵的坠痛。
可明明离待产期还有一月半。
阮贵妃那的东西我明明什么都没吃也没碰,怎么会?
难道是?那时?
一阵剧痛从小腹传来。
「秋实,疼!」我捏紧了扶着秋实的手。
低头才发现紫色的下裙摆一片暗红,秋实立马慌了神。
「血,好多血,快传太医!」
21
「啊——」
下坠感,涨痛感,一并传来,一阵疼过一阵。
这孩子竟要提前出来了,来的真不是时候。
我分出神环顾四周。
「秋实,秋实呢!」
「回夫人,夫人情况特殊,娘娘差秋实姑娘出宫请太医院院使去了。」
「夫人不用担心,奴婢是娘娘的人,交给奴婢们便好。」
后开口的是二姐身边的一等宫女芳华。
不等我细想,又一阵的疼痛传来。
「夫人,用力呀,看到孩子的头了。」
「夫人,夫人,你不能晕过去呀,孩子一直待在产道会没呼吸的。」
「前期出的血太多了,宁夫人快撑不住了。」
产婆吩咐道「芳华,你去跟皇后娘娘要人参来吊着,快去。」
「夫人,你再使点劲,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我只觉下体撕裂的厉害,疼痛一直从那里传到头顶。
我觉得眼皮沉的厉害,浑身软的厉害。
不能这样,我不能睡过去。
我紧咬牙关,双手握拳,指甲掐进肉里,用尽浑身最后一点力气。
只觉下身一轻,有什么东西顺着力道滑了下去。
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虚弱地开口,「嬷嬷是男孩还是女孩?」
屋内四下安静,我顿觉不对。
「嬷嬷,我怎么没听到孩子的哭声?」
「嬷嬷?」
那接生婆颤抖着抱着襁褓走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回,回夫人,是个死胎。」
什么?!那一刻我浑身一颤,顿感天塌下来一角。
我将那襁褓里的一团轻轻的抱在怀里。
这孩子由于早产很是瘦小,脸上还带着缺氧的青紫。
我轻轻抚着他的脸,这是个成型的人,这是个漂亮的男孩,这是我的孩子啊!
我感觉一阵阵窒息感从胸口传来,呼不上来喘不出去。
我明明哭的很大声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突然我感觉到眼前一阵昏暗。
「夫人,夫人!